第47章 回家
宿璟的一句话成功地让迟嘉榆的归途多了几分惊悚元素。迟嘉榆原本准备在飞机上看的书一页也没看进去，空姐来问要喝什么饮料时，甚至还指着橙汁对空姐说：“我要一杯圣代。”
空姐脸上维持着完美的微笑，友善提醒道：“不好意思先生，暂时还不提供圣代。”
“不好意思！”迟嘉榆涨红了脸，在邻座同样带着点笑的关注中接过了橙汁一饮而尽。
一连喝了三杯橙汁，甜腻感占据上风，迟嘉榆逐渐压下了想把男朋友从岛上揪过来暴打的冲动。
——当然，以当时两人篮球pk的结果来看，打大概率也是打不过的。
他舒了口气，趴在窗边看下面的风景。飞机正快速地掠过城市上空，无数霓虹灯火染得大地耀眼迷人，在视线尽头，邝安市的地标建筑五里塔已隐约可见。
终于还是回到了这座城市。
三十分钟后，一架飞机降落在邝安市国际机场。迟嘉榆背着包下了飞机，顺手拦了辆出租回家。
的哥帮迟嘉榆把行李箱放进后备箱里，好奇地问：“小伙子来旅游哩？”
听着的哥熟悉的乡音，迟嘉榆有一种恍若隔世的错觉。他坐进车，用方言回答的哥：“回家。”
“哦……大学生回家。”的哥恍然，接着又好奇，“邝安也有好些好大学，怎么出去读哦？”
“想去看看更大的世界。”迟嘉榆用了一种很文艺的说法。
“你是哪个学校的？”
“a大。”
的哥不再好奇为什么了。
开玩笑，向一个a大学生建议留在邝安读大学，那才是真的疯了！
的哥飞快地把人送到了小区门口，甚至还意犹未尽地要迟嘉榆签了个“好好学习”给自家正在上幼儿园小班的儿子。迟嘉榆哭笑不得把字签在了纸巾背面，看着的哥美滋滋地把纸巾收进了自己的口袋里。
“祝小朋友以后学习天天向上哦。”迟嘉榆笑眯眯地冲的哥挥手道别。
的哥感激地对迟嘉榆笑了笑：“有你一半聪明我就心满意足了。”
小区里灯火通明，迟嘉榆拖着行李箱走在通往家的路上，影子被路灯拽得老长。他绕过许多奔跑嬉闹的孩童，耳朵里捕捉到的是家长们对孩童看着路小心些的叮嘱。
不论是替孩子要一个学霸祝福语的爸爸，还是在身后紧紧追着孩子跑的妈妈，这原本就是寻常人家最平凡的生活啊。
扛着行李箱上了四楼，站在熟悉的家门边，迟嘉榆伸出手放在门上敲了敲，后退一步静静地等着里面的人来开门。
很快地，门里传来了一阵脚步声，随之而来的是一个清脆灵动的女声：“来了，谁呀？”
门拉开一道缝，年幼的女孩从门里探出头来，第一眼就看到了站在门边的迟嘉榆。
“柠柠。”迟嘉榆对女孩笑了笑。
“哥哥。”迟柠乖乖地叫人。
“柠柠，谁在门口啊？”穿着围裙的女人从厨房里走出来，一边擦手一边叮嘱女儿，“跟你说了先问清楚人再开门，不然很容易遇上危险……小鱼回来啦？”说道最后一句时，女人正好走到门口，于是就见到了正站在门边的迟嘉榆，话锋陡转。
迟嘉榆对显出几分局促的女人也笑了笑，张嘴叫人：“阿姨。”
“哎……哎！”董玲下意识地又把手放在围裙上擦了擦，转头冲客厅里喊，“老迟！小鱼回来了！”叫完人，她又走过去想要替迟嘉榆拎行李，迟嘉榆轻巧地把所有东西扛了起来，对她龇牙一笑：“阿姨，我自己拿就可以。”
“好……自己拿……”董玲又局促地擦了擦手。
“没事儿阿姨，您去忙自己的吧。”迟嘉榆一边扛着东西一边说，“我都多大人了，会自己安排自己。”
迟盛军听到声音走出来，迟嘉榆已经把行李箱扛进了门里。
“到了怎么不打爸电话？”迟盛军看着大包小包的行李皱了皱眉，“这么多东西都一个人弄回来，多折腾。”
迟嘉榆嘿嘿一笑，对着老爸做出了一个秀肌肉的动作：“忘了你儿子以前是练举重的啦？这点东西对我来说简直是小意思。”
迟嘉榆用三两句话把原本空气中的不自在气氛全都打散了。
迟盛军悄悄松了口气，像是小时候那般亲昵地拍了拍儿子的脑袋：“忘带家里钥匙了？”
迟嘉榆说：“放行李箱里了，开箱再找不如直接敲门快一点。”
“下次记得提前把钥匙拿出来，你这孩子，这么重要的东西也不放身上……”迟盛军抢过迟嘉榆手里的一个行李袋，问他，“晚饭吃了没有？”
“在飞机上吃了。”
“飞机上那点东西哪里吃得饱？”迟盛军不以为然道，“让你阿姨再给你下碗面吧。”
董玲一听，赶紧往厨房里走：“中午刚擀的面条，再加点羊肉汤，卧个荷包蛋，好吃的很！”
“不用麻烦了阿姨！”迟嘉榆叫住董玲，眼睛依旧是笑眯眯的，“飞机上坐我隔壁的小姐姐减肥呢，我一个人吃了两份飞机餐，真的已经很饱了。”
在迟嘉榆的一再坚持下，董玲到底还是没能去煮那碗羊肉面。
迟盛军打开卧室门把行李袋放到了地上，啪的一下打开了卧室灯：“被子是昨天刚晒的，缺什么……跟爸说啊。”
“挺好的。”迟嘉榆笑说，“什么都不缺。”
迟盛军还想再说什么，但迟嘉榆已经弯下腰开始收拾行李了，错过了更深入交流的机会。迟盛军站在原地搓了搓手，抛下一句“爸给你去拿瓶酸奶”，轻轻地帮儿子把门带上离开了。
听着脚步声消失在门后，迟嘉榆假装收拾的手才停了下来。他的笑容垮下来，盘腿坐在行李箱前，盯着角落里的那一小张贺卡发呆。
——那是从圣诞树上拆下来的“天天开心”。
“柠柠，给哥哥拿一瓶酸奶。”
隔着门板，迟盛军的声音有些模糊。
随即响起的是女孩的嘟囔：“冰箱里有好多口味的……哥哥喜欢喝哪一种啊？”
男人大概是被这个问题问住了，过了半分钟才说：“去拿你最喜欢喝的青苹果味给哥哥，就说把最好喝的跟哥哥一起分享。”
“好哦。”女孩哒哒地往厨房跑。
没过多久，迟嘉榆的房间门就被敲响了。迟柠的声音从门缝里钻进来：“哥哥，喝酸奶。”
迟嘉榆打开门接过酸奶，对女孩笑：“谢谢柠柠。”
“青苹果味很好喝的，”迟柠也冲迟嘉榆笑，“冰箱里还有芝士味、菠萝味和草莓味的，哥哥如果想喝别的也可以去换。”
“不用了，这个就很好。”迟嘉榆特地打开盖子喝了一口，酸奶顿时变成了一圈白胡子沾了他的嘴唇一圈。
迟柠被这画面逗笑，却又不敢当着哥哥的面笑得太放肆，只能抿着唇微微表露一点开心的情绪。
“哥哥还要整理行李，晚点再聊？”迟嘉榆晃了晃酸奶瓶说。
迟柠乖巧地点了点头，眨巴眼睛：“如果哥哥想喝别的口味就跟我说哦。”
“好。”迟嘉榆笑着再次关上了房间门。
门后，小女孩踩着轻快的步伐蹦跶着回客厅。迟盛军自以为放低的声音就又顺着门缝飘进来：“酸奶拿给哥哥了吗？”
“给了，哥哥也喝了。”
“哥哥喜欢吗？”
“应该喜欢吧……”女孩的声音带着几分迟疑，“喝了好大一口呢。”
“那你明天再给哥哥送一瓶。”
“啊……可是青苹果味只有一瓶了。”
“乖，喝光了爸爸再去买。哥哥难得回家，你要听话知道吗？”
“好吧……”
女儿与父亲的对话是客人来时再寻常不过的对话，父亲温和且擅长教育，女儿也乖巧懂事。只是迟嘉榆的身份明明是家中常年求学在外的大儿子，这一切就变得有些耐人寻味起来。
迟嘉榆呼出一口气，顺手把喝了一半的青苹果味酸奶放在了一边。
这大概就是为什么他越来越不想回家的原因。
房间还是记忆中的房间，但房间之外的一切都陌生得像是来到了一个全新地点，不但自己不自在，房子里的其他三个人也在努力尝试释放一种古怪的亲昵。
只是所有人都忽略了最重要的一点，亲情本来就不该用浮于表面的形式进行衡量。
迟嘉榆把自己摔进大床里，情绪不明地抬手遮住眼睛。
微信视频的提示音阻止了迟嘉榆的情绪继续低落下去。他在床上滚了一圈，伸手捞过床头柜上的手机，看着屏幕上闪烁的“男朋友”三个大字，他竟然有一种找到救赎的感觉。
迟嘉榆理了理头发，拿起手机找了个光线明亮的角度接通了视频。
接通的一刹那，手机的大屏幕上出现了宿璟英俊的脸。
“到家了？”看到迟嘉榆的背景，宿璟已经知道了答案。
“嗯。”迟嘉榆举着手机绕了房间一圈，“带男朋友参观一下我的卧室。”
扬声器里传来了一声轻笑。
迟嘉榆听着不像是宿璟的声音，收回手机发现是阮琴正在屏幕里微笑，他的耳朵瞬间发红，结结巴巴地对着镜头打招呼：“阮、阮阿姨……”
“小鱼，晚上好。”阮琴温和地冲着镜头笑。
“晚上好……”在阮琴友善温和的态度下，迟嘉榆的局促感也渐渐消失了，转而进入了一种乖乖应答的状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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