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第14章
手上猩红刺眼，面前的人满目惊恐，肩上雀儿也激动地乱跳乱叫，许遂行却不以为然，捏住麻雀鸟喙，向他们冷静解释：“这是封印强破后的小反噬，一口血而已，没什么大碍。”
段山柏那边还是皱着眉，但眼下贺秋眉那头才是要紧。
他们半个时辰不到，贺家不可能在这样短的时间内找到别的道士，唯一说得通的就是贺家人做了什么惹恼贺秋眉的事，让她生生破开了封印。
封印破开，贺秋眉没了压制，怨气冲顶，那可大事不妙。
他略施小术清理掉手上血迹，嘴角那一点用衣袖擦去，勒马掉头，“贺秋眉的封印破开了，她很可能会因怨化作厉鬼，我们得尽快往回赶！”
说罢，许遂行牵紧缰绳，双腿夹进马腹，骏马向前极奔。
段山柏急忙赶上，在风里问：“你方才是不是受伤了？！”
“谈不上是伤！”许遂行答着，夹着马腹又加快了速度，“再快些！否则塔头村十几口人全要丧命！”
…
两匹马离开塔头村前饱餐过一顿，此刻疾行几里路并不在话下，可临近塔头村时，两匹马倏然停下，任凭马上人如何驱使都不肯再往前，许遂行骑的那匹更是连连往后退。
显然，他们不是不肯往前去，而是不敢往前去。
同畜生纠结那是浪费时间，许遂行翻身下马，一边段山柏跟着他的动作也下了马，生怕跟不上许遂行。
下马的地方离塔头村不远，俩人奔去，风掠过脸颊，卷席着一丝铁腥味离去。
是血。
原本加快的步伐在到达塔头村口那一刻停下——来自男女老少惨叫与哭声从村庄中各个角落传出，家中养的牲畜嗷叫不断，鲜血洒在泥沙与屋墙上，地上落下不少散碎的骨头与肉块。
他们站在村口外，闻到的血腥味比方才风中带来的更为浓烈。
贺秋眉，已经将塔头村里的人都伤害至此了吗？
村口第一户人家中传出一声女子的尖叫与狗的咆哮，是刘姐与她家的大黄狗。
许遂行拔剑奔去，踹开刘姐家大门，看到一个后背带着血窟窿的男人紧紧将刘姐与刘章护在身下，他大约是刘姐的丈夫、刘章的父亲，可惜初次见面，人就已经断了气。
大黄狗浑身鲜血淋漓，一只眼翻出，却依旧守在主人跟前，拦住那道乌黑的人影。
那道人影动了动，甩去手上还温热的鲜红，大黄狗在同一时刻张着尖牙扑上去，一口咬在人影手臂上。
大黄狗死不松口，人影像是不耐烦了，另一只手往黄狗后腿抓去，意图将这畜生撕成两半。
许遂行在这时上前，白刃提起，一剑斩落人影一臂，黄狗与死咬着的手臂一同落地。许是疼痛感未至，人影一时没反应，迟钝扭头望向自己没了的一臂，后知后觉地发出一声哀嚎。
只是哀嚎未尽，他稍稍抬起的颈脖成了许遂行第二剑的落点，长剑落下，脑颅落地，人影朝旁倾倒。
许遂行定睛望去，看清了那颗头颅的模样——那是一个有着粗眉厚唇的恶鬼，脸型五观处处没有一处属于女子，这显然不是贺秋眉！
“道长哥哥……”
刘章的声音从父母底下传出，段山柏先一步翻开那个躯体尚热却没了生息的男人，先将在刘章之上的刘姐带给许遂行，后才将底下刘章抱起，一齐带至没有受到袭击的卧室内。
许遂行将刘姐扛到床上，在把人放下那刻却见床单瞬时被血浸红，他一时怔愣。
他想起方才男人后背上那骇人黑深的血窟窿，男人受到恶鬼攻击的那刻，估计连带刘姐，同时刺入刘姐后背，造成一道致命的伤。
在许遂行惊诧那刻，刘姐猛地伸手，紧紧抓住许遂行的手腕，嘴唇微张却吐出一口鲜红。
“慢点。”许遂行弯身靠近，语气带着一丝安抚，“你说。”
“刘章……拜托你……求你……”
身为人母，孩子是她最放心不下的，眼下她没有旁人可以托付，只有赶回塔头村的两位道长。
许遂行一时犹豫，他是没有带过小孩儿的，从前在云剑宗对上那哭包师弟花孟江就觉得不好对付，他还是同花孟江相处了几年才知道该怎么把他哭声叫停。
犹豫之际，身后段山柏骤然伸手，将刘姐手拿开后抓在手中，简单答道：“行。”
刘章有所托，刘姐手上的劲儿才松了，面上释怀般露出一道微笑，最后一口气吐出口中，才闭上了眼。
刘章埋在段山柏肩头细细抽泣，没哭一会儿忽然没了动静。
“刘章怎么了？”
段山柏探了探，“没事儿，昏过去罢了。”
许遂行放下心，轻一颔首，“既然答应了刘姐，那你便要把他看好了。”
许遂行拿过一张单被披了刘姐整身，将屋内死去的恶鬼清理后，站在门外略捏小术，将刘姐夫妇二人的尸身保护在内，以防再有恶鬼来袭，啃食尸身。
大黄狗已是奄奄一息，它被放到屋内一同护着，但依旧守在主人跟前，同方才一样。
许遂行看着地上断了一臂同头颅的恶鬼，不知想些什么，“怎么会有恶鬼袭村……”
段山柏说：“贺秋眉不见得有这能耐，或许有别的什么东西。”
“那贺秋眉的封印被强破，许是同这些恶鬼有关。”许遂行想着，已经往前头大步走去，“现下村内或许还有不少恶鬼，我们尽快解决，能救多少人就救多少人！”
几步后许遂行停下，扭头过头，看看段山柏，又看看他怀里的小孩儿，“你抱着刘章能救人吗？不能的话就给我……”
“我可以的。”段山柏已经抽出了剑，一只手紧紧托着刘章，“我虽然修为一般，但抱个孩子杀几只恶鬼还是做得到的，遂行哥不必担忧。”
瞧他这般自信，许遂行只应了声好，心底已经想着过会要给他多搭把手。
塔头村内作恶的多数为没什么本事的恶鬼，于修士而言，随意挥挥剑，捏几个咒法，就能轻而易举的解决。
可和于手无寸铁的凡人而言，他们的袭击便是灾难！
段山柏果然不用许遂行帮忙，抱着刘章也是行动自如，面对一众恶鬼没有一丝慌乱，水影剑如同游鱼般灵活挥动，解决了面前的一批，还能助险些遭遇包围的许遂行辟出一道缺口。
作乱的二十来只恶鬼在几刻种内被解决得干净，可活下的村民只有寥寥几人。
许遂行只怪自己离开的太早，若他们暂留塔头村，有心去看贺家人将贺秋眉下葬，兴许就能提早为塔头村这些无辜的村民抵挡这波恶鬼的来袭，也或许能早早发现贺秋眉破开封印抵挡原因。
可世事难料，就算他们有了预测留在村里，可谁又能知道他们解决完这批恶鬼后又会发生些什么。
他们总不会因为这十几口人就留在这村里不走了。
一丝难过很快被许遂行摘下了脸，他让段山柏划了一道保护村民的结界，在让安顿好几人后暂时将刘章及在周边飞了许久的雀儿拜托给他们，才往贺家走去，去寻破开封印，成了厉鬼的贺秋眉。
恶鬼到来毁了不少人家的屋舍，贺家大门损坏也不少，那朱红大门就如一块宽布，恶鬼用利爪随意挠了几下，门上门下便布满大大小小的爪痕。
大门一推就开，一看便看得见地上躺倒着好几具尸体，乍一看还以为这些人与外头遭恶鬼袭击的村民没有两样，可多看一眼就能发现，这些家仆身上并未致命伤口，外头尸体多少都被啃食过手脚，他们的尸体却是完好的。
段山柏蹲身查探，摸到家仆身上半干半潮的衣服，翻动手掌，看到一臂潮皮，他往上看了看，察觉到他脖颈处要肿胀些，他又到其他尸体去看了看，他们脖颈处都是同样肿胀，便笃定道：“贺秋眉干的。”
许遂行看见尸体上那些痕迹，也猜到始作俑者是谁了，也该猜到的，除了贺秋眉，谁还会用溺水的方式断了这一院子人的性命？
他们往封印贺秋眉的内室小院继续走，这一路倒了不少溺水而亡家仆、婢女，唯独不见贺家老爷、贺夫人，同贺家大小姐贺听岚，一直到内室后院，三人的影子都没见着。
贺秋眉也不在院中，既然他们都不在院里，那只能说是贺秋眉把他们仨给带走了。
段山柏也想到这一点，疑道：“会不会在河边？”
贺秋眉死在河里，若是复仇，不定会将人带到命丧之地。
“有可能。”许遂行认同道，随即从锦袋中掏出那块带有贺秋眉气息的衣布，他又掏了掏，找出了万灵盘。
原以为这块布是用不到了，还想着晚些找个地方一把火烧了，怎料还是派上了用场。
“以防万一，先用万灵盘找一下。”许遂行说。
衣布落在刻画着八卦图的万灵盘上，许遂行左手拖着万灵盘底，右手双指并齐，灵力聚集在双指之中，低念：“万物生灵，以物寻踪。”
双指轻敲在万灵盘上，触碰之际灵盘轻颤，传出一声铁器相触的轻响。灵光磨亮了灵盘边缘，一寸寸往里亮起，集中至灵盘中心的八卦阵。
一道八卦阵虚影缓缓往上浮，将放在灵盘上放衣布带到空中。下一瞬虚影下压，灵光笼罩衣布，衣布似乎受不住灵力的包裹，从一角开始燃烧，却不见半点灰烬。
虚影下沉归盘，灵光集至中央，幻出一只女人的手，这是贺秋眉手的虚影。
女手伸着一只手指，像指南针那般，向一个方向指去。
许遂行同段山柏顺着方向走出贺家大门，女手稍稍转了方向，像东北方向指去。
“她指的，好像是我们之前躲得那片林子？”
刻不容缓，许遂行大步跨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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