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二章
季嬴在雪衣堡里的日子并不难过，相反，客居在这里的这几天是她自离开秦王宫的这两年里过的最舒心的几天。
高床软枕暂且不提，锦衣玉食姑且不论，单单是房间里的她熟悉的陈设就令季嬴放下了一大部分的心防。
天涯歌女的喜好不是秘密，只要有心就能打听的到。
主人家既然特地把房间装潢成自己熟悉的样子，那至少短时间之内自己性命无虞。
这是主人家和客人之间无声的默契。
现在正是樱花盛放的季节，粉白色的花朵开满了枝头，不论是含苞待放还是盛怒吐艳，各有各的姿态妖娆。
在樱树的不远处有一处不大不小的池塘，池塘是从山上引来的活水聚集而成的。就在如镜的湖面上，樱花树的倒影与蓝天上的云影交相辉映，偶尔会有一缕调皮的微风将樱花花瓣从枝头带至湖面，水面轻点，波纹如绫。
白红相间的鲤鱼在水中自由地嬉戏玩乐，时不时跃出水面，大口大口的吞食那些被春风吹落到水面的花瓣。
这是一幅很恬静美好的画面，很难想象在以冰冷孤寂闻名的雪衣堡里也会有这样如诗如画的美景。
“昨日雪如花，今日花如雪。山樱如美人，红颜易消歇。”
看着眼前如画的美景，不知道为何季嬴的脑海里冒出的却是这样一副消极的诗词。
大概是被白夫人影响到了。
季嬴这样猜测到。
回想起白夫人的信息面板体质一栏可怜的80，季嬴就止不住的叹气。
对不是自己敌人的人，季嬴不介意展示她的仁慈和善良。
哪怕如今的天下群雄纷争，但一个健全的不会任何武功的成年男性的体质最起码都是在65到90之间，而武功高强的一流好手的体质更是基本都在150到200之间，像白夫人一样可怜的只有两位数的实在是少之又少。
会出现这种情况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白夫人注定命不久矣，就像是她上辈子看过的小说里的那两位一姓苏一姓萧的楼主一样。
这是最糟糕的结果，也是最有可能的结局。
果然，自古红颜多薄命。
季嬴又止不住的叹一口气。
三天前与白夫人相见的结果和季嬴预想的所有情况都不同，在见到白夫人后，这位传说中的女侯爵没有和她有过多的交谈。
隔着一道屏风与一百五十步的距离，那人让她清唱了首《汾沮洳》与《摽有梅》，除此之外就再无其他动作，就连她现在的住所都还是白亦非给安排的。
季嬴暂时客居的这间院子非常精致华丽，虽然感觉不像是客房应有的样子，但思及《天行九歌》里姬无夜的雀阁以及雪衣堡主人享有世袭侯爵的身份，再加上自己昔日在秦王宫的见闻，季嬴也就没有多想。
季嬴并不清楚这间院子的意义，但白夫人不是。
那件院子的名字叫“蕊心苑”。
虽然白亦非还没有题字制匾，但是它的作用在雪衣堡是个公开的秘密，它是白夫人打算留给白亦非未来的姬妾们住的地方。
隔着屏风目送着季嬴远去，白夫人轻笑一声，偏了偏头看向藏身在自己身侧帷幔之后的白亦非，道：“想不到非儿你也有一见钟情的一天。”
语气里充满了调侃，细听之下还有一股子我家的猪终于会拱白菜了的兴奋。
“她是少有的人间绝色。知好色则慕少艾乃人之常情，我只是做了我想要做的。”
撩开帷幔，白亦非不紧不慢的走向了白夫人，针对来自于母亲的调侃，白亦非不恼不怒，显然对母亲的恶趣味早有心理准备，于是干脆大大方方的承认了自己的心思。
白夫人微微有些失望，没有丝毫害羞反应的儿子越来越不有趣了。
有雪衣堡赫赫威名在外，几乎没几个人有胆子敢和白夫人调笑，久而久之，调戏自家儿子成了白夫人为数不多的乐趣之一。
虽然这次没能从白亦非身上获得乐子，但也不是没有好事，最起码他这一次没有拒绝来自母亲的又一次馈赠。
看来她儿子不是性冷淡，也不是性取向有问题，而是因为之前的那些美人不够美丽而已。
“和母亲猜想的一样，蓁蓁的歌声确实能让我感到片刻的安宁。”白亦非抬眼看向稳坐在主位上故作伤心的白夫人，最后到底软了心肠，顺着她的心意又哄了一次，“美人不可轻易唐突，母亲你总要给我点时间。”
白亦非其实早就已经到了该添房里人的年纪了，可是他的眼光极高，白夫人昔日里安排的那些貌美女子没一个看上眼，房里至今还是空荡荡的。再加上整日除了读书习武，就是在校场呆的时间最长，白夫人在很长一段时间都在怀疑自家儿子是不是性冷淡，甚至还起过要不要搜罗几个貌美少年的念头。
幸亏她在回新郑述职时遇见了季嬴，年仅十八岁的季嬴正值青春，少女的美丽就连她自己也有点嫉妒。
再加上季嬴奇迹般的歌声，所以她在见了季嬴一面后就做出了要把少女打包送给自家儿子的决定。
还好，自家儿子喜欢的还是女人，除了眼光高了点外没别的毛病。
“我遇见她时已经太迟了，迟到她的歌声对我的作用已经不大了，但若依我的猜测，它对你应该还有些效果，所以我就派人请她来雪衣堡做客。”
白夫人自动忽视了自己派一百个白甲兵好手全副武装的去围堵季嬴的事实，抬手摸了摸白亦非的脸庞。
“你现在还很年轻，白家血脉的诅咒对你的侵蚀还没有像我一样严重，这么多年了，我还没有让你碰过人血，和我不一样，你一定还有救。”
提到白家这个世代相传的诅咒，白夫人没了调笑的心思。
她是真的伤心，只有一提起这件事，她浑身就充满了悲伤。
“我会想尽一切办法延缓那一天到来的，为了你，我会不择手段，不惜一切代价。”
母爱是伟大的，为了自己唯一的儿子，白夫人已经濒临疯狂。
对白夫人的誓言，白亦非只是微微一笑不置可否。
他从不怀疑母亲待他的心思，但是，白家血脉里传承了百年之久的诅咒又哪是那么容易就能解开的，他不认为自己会是百年来幸运的那一个。
白亦非早在十六岁那年第一次病发时就已经做好了一生与鲜血为伍的准备。
都说知子莫若母，再加上白亦非从不在白夫人面前隐藏真正的自己，所以，白夫人哪里看不出白亦非不抱任何信心的态度。
我的非儿，我的孩子，是母亲对不住你，要是当初我没有把你生出来，要是你的生母不是我，你是不是就不会吃这么多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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