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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杀了安云初


  陈平正会做人,得了李子民的帮助,在四川风生水起。就几年,便赚得盆满钵满。北山县,资源有限,要赚得更多,陈平正什么都干,不仅限于承揽工程,行行业业,只要有利可图,他无不插手。

  以前刀子在县城,实为老大。和李子民化干戈为玉帛,也得到了一些实惠。可是,陈平正贪心,到处插手。地盘看似都掌握在刀子的手里,利益却像流水一样,都流进了陈平正的腰包里。他的心里不忿,有什么办法,陈平正有安云初。安云初又是刀子的师父。

  刀子要孝敬师父,看师父没有什么要求,从不提家。他像是石头缝里蹦出来的一样,无父母,无儿女。穿着顺意,吃喝随便。安云初喝酒,从来都是自己从小店里买,不甚讲究。他孝敬师父一张银行卡,双手递上,他说:

  “师父,刀子没什么孝敬您的,这钱师父拿着,买酒喝。”

  “什么都不要。在我走之前,你要练好功夫。”安云初说。

  刀子一阵暗喜,原来师父不和陈平正一伙。是陈平正他们重金请来镇压自己的。等师父走了,再做打算。不,刀子没有那个耐心。师父看似一位高强的杀手,来四川平了事,也不参与经营,没有称霸的野心。不知道陈平正能付给师父多少。刀子可以多给。他说:

  “师父,陈总能给你多少?”

  “还情。我不要他的。”安云初平静地说。

  “您欠陈总的情分?”刀子问。

  “是,救命之情。”安云初静静地说。

  刀子失望了。都是在刀尖上混,真英雄,情比钱贵。师父这人,看似无情却有情。看师父的口气,刀子是买不动了。刀子狡猾,只能等了,等师父走的那一天,自己才可以翻身做主人。他说:

  “师父什么时候走,告诉徒儿,刀子要备一份大礼送师父。”

  “说是两年,这不,快到了。”安云初说。

  陈平正和师父一定有合约。报恩还有准确的时间,刀子没见过。其中必有蹊跷。他说:

  “师父还情,还有时间?”

  安云初的眼里掠过一丝不快。他转头盯了刀子一眼,眼睛里的杀气,让刀子浑身直起鸡皮疙瘩。

  刀子明白了,安云初在四川呆的时间,与他还情没有关系。他回去就调动兄弟们查安云初的身份。果然,安云初是来四川办理身份证来了。有一种人,看似在太阳下活着,其实他什么都不是,在社会的档案中查不到他。他游离于阴魂和活人之间。

  说白了,社会就没有这个人。他只是存在着的不存在而已。有他无他,社会不知道。刀子的仇恨从内心里泛起,陈平正和李子民,不知道是从哪个坟堆里弄出这么个鬼魂来,难怪这么厉害。刀子不等了。就算是他安云初离开了四川,万一他和陈平正再起冲突,他还可以再来。刀子下定决心,斩断李子民的左右手,以报往日之恨。

  安云初是劫匪,异常警觉。他从不相信任何人。刀子的反复问话,让他有了不详的预感。刀子和他应该有仇,拜师学艺,假象而已。刀子是怕,暂时臣服。安云初自刀子走后,重拾为匪时的生活习惯,处处设防。

  刀子知道他的能力,明里暗里都不是对手。如果刀子对他下手,只能是使阴招。安云初谨慎,吃东西不按常理,不论时间,不分好坏。肚子饿了,无论食物是否可口,随便找个排挡便进去吃。喝酒也是,不定商店,自己去买。

  安云初是猜对了。刀子复仇,唯有一招,那就是下毒。刀子安排手下几路观察,的确是没有办法。安云初的生活,吃饭,喝酒,都没有规律。刀子在练柳叶刀的时候,安云初只是坐在太师椅上。无论多长时间,不喝茶,也不抽烟。只是在刀子的动作不准确的时候,他下场做一下示范,伸拳踢腿,演示一番。

  北人在南方,不耐热。每每出汗,不要徒儿递上的纸巾。顺手在脸上一撸,便又坐回太师椅上,双手扶着太师椅的扶手观看。

  刀子在太师椅的扶手上涂了砒霜。一日演练,故露破绽。安云初下场,演示一番,刀子似有不明白的地方,安云初又演示一番。有大汗,安云初左手在脸上一撸,不干净,右手又是一撸,这才坐在太师椅上。忽然,安云初感到今天身子骨怎么虚了,汗太多,左右手撸了脸,又撸脸。身体发冷,像是感冒了,准备站起来回家。忽然,双膝一软,跪倒在地上。安云初是劫匪,冒尖的匪首。他明白了,望着刀子,他说:

  “徒儿还行。有多少人要杀安云初,都不能得手,你......厉害。”

  刀子是恶,也很霸道。可他不是杀手。平生第一次杀人,看见安云初倒下,他不是心慌,而是恐惧。

  他对暗藏在四周的手下喊道说:

  “快,快叫救护车。”

  立即蹿出了几位手下,围在了刀子的身边。他们也怕,瑟瑟发抖。

  安云初是刀子的仇人,该杀。他起身扑向师父,抱住安云初,他是自己的师父。在这一刻,刀子不愿意离开自己的师父了。他觉得师父伤害他们,应该没有仇气,是为人效劳。

  “别叫,会坏大事。安云初不如刀子。”安云初此时五脏具裂,疼痛难忍。他颤抖着说:“埋了我,竖块牌,还叫安云初......。”安云初气绝了,他那无光的眼睛望着天,没有平时那么阴森可怕,也没有仇恨。劫匪没有仇恨,不讲究感情。活着只为了追逐利益。死前,只佩服对手的技能高低。

  刀子练功的隐秘处附近,有一块小树林,那里更加隐秘。刀子给师父准备好了棺木,是上好的。他们把师父埋了,暂时不立坟头,待以后再说。刀子跪下了,磕了三个响头,他说:

  “师父走好。徒儿本不想杀你,可是我们这帮兄弟们要吃饭,实在也是没有办法。徒儿们年年敬您,敬您一辈子。”

  安云初的死,没有掀起什么波澜。社会档案里本没有他,没有人报案,也不会引起注意。日久不见安云初,陈平正不淡定了。安云初从不乱走,唯一的去处,是去帮刀子练功。他不能找刀子要人,只好去找李子民,和李子民商量怎么办。

  此时的李子民,工作顺利,事业蒸蒸日上。从北山县县长的位子,调入了万山市,在万山市做市长。权利显赫。李子民听了,也是心里一惊,便唤刀子来,他问道:

  “刀子,你师父呢?”

  “我好久不见师父了。”刀子冷冷地回答。转而,刀子瞅了陈平正一眼,他说:“陈总,不要把北山碗里的饭吃尽了,多少留一点给弟兄们。”

  陈平正不由倒吸一口凉气。原来刀子是冲着自己来的。安云初怕是凶多吉少。他问刀子说:

  “你最后一次见你师父的时候是在哪儿?”

  刀子不耐烦了,眼皮抬都不抬地对陈平正说:

  “给你说过了,我不知道。大家面子上都要过得去,留口饭给弟兄们。”

  陈平正明白了,李子民已经离开了北山县,刀子这是政变,安云初的去向,令人胆寒。刀子要夺回北山县的霸权。他陈平正是得让上一步,没有了安云初,在暗处,拿什么力量和刀子对抗。他说:

  “我可以退出北山县,安云初在哪儿?你必须告诉我。”

  刀子毕竟是北山县一方霸主,争夺地盘的时候,不免多了一些戾气。他说:

  “你带来的人,你看不好,问我做什么?”

  陈平正多少有点懊悔。安云初失踪,他不应该问。安云初是自己的怀里的炸药包。安云初就此消失,无影无踪,去掉自己提心吊胆的负担,应是好事。不知道更妙。

  可是刀子这一句话,像利器,一下扎在了陈平正的心里。说安云初是他带来的,这是恫吓。看来刀子对安云初的底细已有耳闻。如果是那样,刀子干掉安云初的事一旦告破,他陈平正一定脱不了干系。陈平正一时语塞,无言以对。

  “如果说警察闻到什么风声,他们一但去查实,那麻烦可就大了。”李子民淡然一笑,看着刀子说:“如果是外人做的,那咱也不管。”

  刀子一惊,面色霎时白了。额头上渗出了汗珠。他斗不过李子民,这条把柄被李子民抓住,永世不得翻身。一但杀安云初的案子明了,他会拉眼前的两位垫背。可是,他俩只是坐监,自己却要被断头。分明知道李子民这句话是圈套,他也得钻。他说:

  “李县长,北山县过去是你的,从今往后,刀子听你的,北山县还是你的。我只是想让陈总让一让。”

  不能再往下问了。刀子杀害安云初,已成既定事实。陈平正、李子民谁都不愿明确知道刀子杀了安云初。

  “这件事仍有凶险。得想想办法把它洗白。”陈平正喃喃自语,他说。

  刀子不解,他只听说过洗钱。钱洗白了,可以花天酒地,任意挥霍。死人怎么洗白。如果能把安云初从坟墓里洗活了,他会感谢陈平正,给他磕三个响头。这一辈子,再也不做杀人的勾当了。他说:

  “陈总,快说说,怎么个洗法。”

  忽然,李子民的电话铃声响了起来,他拉门出去接听电话了。

  “我工地山体滑坡,死了人。”陈平正看着刀子说:“你负责跟走山村联系,在三角地开发一个坟场,把安云初和滑坡的遇难者埋在一起。”

  刀子一听,恍然大悟。这个聪明的陈平正,就这么轻轻地一转,被谋杀的安云初,埋在三角地,摇身一变,成了凸出部工地的遇难者了。这是洗白,比洗钱玩得更加高明。刀子激动地双手拉住陈平正,口中感谢不断。

  谋杀安云初,对刀子来说,有复仇的用心。主要是把陈平正赶出北山县。他料不到陈平正这么够朋友,居然出手保护了自己,多少有点过意不去。他说:

  “陈总,要不然北山那边的生意,咱们商量着办。”

  陈平正清楚,李子民离开了北山县,他的手边又没有了安云初,北山县他不可久呆。倒不如就此罢手,送刀子一个人情。全力跟着李子民,在万山市发展。他说:

  “我帮你擦屁股,是为了大家的利益。北山县那边,你熟,你干吧。”

  陈平正不是为了帮助刀子。安云初的消失,做得越干净越好,不要出一点点的破绽。陈平正今生今世,绝对不想和劫匪搭上任何关系。

  安云初的洗白,是消除了很多不安全的因素。可是,这条绳索,却把刀子和他自己,又死死地捆在了一起。刀子又变成了一个新的炸药包。好在抱着刀子的人,不只是自己,也有他李子民。

  李子民接完电话回来了,他是有意拖延了接电话的时间。敏感的话题,他不知道最好。但是有一条他得抓住。以后刀子仍在北山县,那里还有他的半壁河山。他微笑着看着刀子说:

  “以后做事,不能傻干,你得听话。”

  刀子更加感动了。这句话比给他钱都好。听话一词,就等于李子民把他刀子纳入到自己的麾下。他在北山县,甚至是在万山市,便可以放开手脚了。

  “今后您怎么说,我刀子便怎么做,绝无二话。”

  李子民也感到高兴。今天以后,他的手中,不但有陈平正,还多出了刀子的这一股力量。

  陈平正有点愁,山体滑坡是死了人,那都是村里的人。可是他的标段尚未开工,没有死人,这可怎么说。他说:

  “我的工程队没有死人呀。总不能把安云初埋到村人的坟堆里去。”

  “要死人。你的工程队里不死人,拿什么证明你工程的进度哩。要死很多人,政府要抚恤,保险公司也得理赔。再说了,要没有死人,怎么证明你开工了呢。工程款的预付款你就得退。”李子民的全部设计都很完整,他给陈平正说。

  按照李子民的计划,公路工程的巨额预付款不退。在刀子们的帮助下,工程公司在公路边开了坟地。村人的逝者愿意埋在这片坟地的,丧葬费由工程队出,还有补助。像石子金之类的远乡人,给点钱打发,永世不得踏入万山的地盘。

  安云初被刀子们从小树林里刨出来,没有火化,拉到了公路凸出部的滑坡前的三角地,堂而皇之的入驻建筑工地的公坟。正如安云初所愿,刀子为师父立了墓碑,光明正大地写了《安云初之墓》。这真是皆大欢喜,也照顾到了方方面面的利益。

  陈平正不想忆起和安云初一起的往事,这是他心底里的暗疮,上边有血。

  见了石诚之后,情况有变。陈平正顾不得禁忌,与李子民联系,要求飞往万山市,面见李子民。李子民怒了,非常时期,陈平正离开万山越远越好。

  刀子谋杀安云初,像一条无形的绳索,把他们三人牢牢地捆在了一起。无论他们愿意不愿意,安云初的亡灵,就像一把刀,危险地悬在他们的头上。

  陈平正协助匪徒出逃。身为一县之长的李子民,为安云初洗白了身份,为他办理了正式身份证。刀子却谋杀了安云初。

  看似不相关的三件事,他们为了各自的罪恶,必须紧紧地捆在一起。这比为了已得利益的联盟更加牢靠。

  李子民必须尽快地和他们见面,协商好办法,把危险消灭在萌芽状态。

  李子民到南国茗城,陈平正自己开车,亲赴机场迎接。在车上,李子民不高兴地说:

  “你不应该来机场接我。有多大的事嘛。”

  陈平正确实慌了。三角地的坟地,民政局要求他报资料,还在其次,关键是石子金露头了。石子金的身份,只有他和安云初知道,是安云初不让他告诉任何人,包括李子民。他说:

  “三角地闹鬼,鬼事惊动了市政府。这个石诚要清鬼坟,又惊动了市长。民政局说三角地是私坟私藏,要我们立即把三角地的资料报上去。看来,光买通石诚,解决不了问题。”陈平正边开着汽车边说。

  李子民不言语了。这一招厉害,他不是不知道。把三角地坟地报给民政局,管理权便游离于他的掌控之外。坟地的秘密便也控制不了。沉默了许久,他说:

  “你这边先拖住,报资料以后,市长那边会跟我通气的,看我拦不拦得住。无论如何,三角地的坟墓不能报。”

  “如果他们逼得紧,那可怎么办?”陈平正忧愁地问。

  “让刀子们去发动走山村村民,先搞出一点事来。就说三角地没有征用,不能由你们建筑公司报。他们给工程公司讨要土地。”李子民说。

  三角地是一块荒地,没有被工程征用。当初选好了三角地筑坟,是因为僻静,不会招人注意。是陈平正付给村子两倍的价钱租用的,没有任何手续。再说了,坟地大部分墓主,都是走山村的村民。现在让他们要地,他们当然高兴。村子里的人都知道,陈平正的钱好挣。一来二去的,又能得到一些好处。

  陈平正有主意了。他欲向李子民谈起石子金的事,终于,他忍住了,等有机会再说。

  “就这点子事,用得着你着急忙慌地去万山吗?”李子民的口气里,有不少埋怨,他说。

  “石子金你知道吗。”陈平正终于没有忍住,他说。

  “我当然知道了,就是三角地的那个主。”李子民觉得奇怪,怎么问起了这个明白了的问题。他说。

  “安云初认出了他。”陈平正阴阴地说了一句。

  李子民忽然觉得车里的空调太凉,浑身一个哆嗦,他说:

  “你是想说他是和安云初一样,浑身都是本事。”

  陈平正双眼注视着前方,默默地开着汽车。

  如果真的和安云初对抗,李子民觉得自己都没有胜算。现在突地冒出一个石子金,他曾经是安云初的对手,活得比安云初还长。他的能耐,也可见一斑了。李子民说:

  “你看见他了。”

  “昨天,是他儿子石诚出马。过了一招,说石子金就在外边。你知道,安云初也是这样的,不显山不露水,一招毙命。”陈平正把心里的话说了。

  “为什么不早说?”李子民埋怨他说。

  “当时,安云初是先让石子金从社会档案里消失。特意给他筑了空坟,等机会除掉他,不会造成太大的影响。”陈平正说。

  “这想法有点傻。不管社会档案里有没有这个人,死人都会查的,很少有人逃脱。”李子民不觉得这是妙招,他说。

  “你不是让安云初等两年才能离开的吗。他准备离开了,回鲁浪去干自己的事。在走之前,把石子金的问题就解决了。是福是祸,安云初都会自己带着走。可惜,他死了。”陈平正默默地开着汽车,自言自语地说。

  他们不约而同地想念起安云初。有些事,有安云初在,不用他们费心。安云初做得隐蔽,干净利落。陈平正长叹一声,他说:

  “干脆,让人去鲁浪把石子金点了,让鲁浪警察处理去。”

  “蠢招。他也见过安云初。到时你不就完蛋了吗。”李子民批评陈平正说。

  是的,当初安云初认出了石子金,那么,石子金也一定认出了安云初。同为劫匪,眼力能差到哪儿去。陈平正的这一招的确是蠢。但是他担心,万一石子金出马,安云初的死就包不住了。

  “当时山体滑坡的时候,是多好的机会呀,顺手就做了。你们又不说,闷在心里。”李子民喃喃自语,口气里有不少的埋怨。他叹了一声,不再言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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