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1章 阿红，别怕
对于清台镇熟睡的居民而言，大半夜的被人拍门喊醒，甚至是被人闯入闺房中来，可不是什么好体验。
有些富人家，见到前来的是衙役也都没给面子破口大骂。
可当他们听到衙役们所说的话后，则是一个个慌张的从床上爬起来。
就连衣不蔽体也顾不上了。
生死关头，谁还看你穿没穿衣服啊。
“爹，别收拾了，快点走！”
贺家，贺瑾也只来得及穿上外衣，头发没打理，像个鸡窝般。
她跑到自家老爹房中，就见到贺老爷还在收拾他的那些心头爱。
这气的贺瑾上去家拉住贺老爷的胳膊往外走。
“这些破东西，还要什么，再不走来不及了。”
“别啊，我就再带走几个，就几个。”
贺老爷求着，却也没挣开贺瑾的胳膊，只能哀怨的喊着。
他可是他这大半辈子的收藏啊，不是什么黄白之物，而是一些古籍古画。
可都是他的心头爱。
“你再说，我就让顾归把你打晕抬出去。”
贺瑾怒喝，都快气笑了。
来贺家通知的正是顾归，而顾归的话是岁岁的意思。
贺瑾哪敢耽误啊，自己都顾不上被顾归看到自己这不成体统的样子了，自己老爹还在念叨这些。
“乖女儿，你别气啊，我走，我走就是。”
贺老爷再不情愿，也只能听从自己闺女的意思，快速往外走去。
“阿姐。”
如今贺云年住在贺家，这会头发简单竖起，和贺瑾一左一右扶着贺老爷往外走。
刚到门外，就看到不断有人往城门口奔跑。
无数灯笼火烛在黑夜中划过，仿佛将整座城镇都点亮。
顾归抬头看了眼，就见到有一处火光大盛，怕是在这混乱中不小心走了水。
没人喊着去救火。
贺家人也跟着人群，往城门口挤去。
逃难的人群表情凝重而恐惧，还有一些小儿，刚从被窝里被挖出来，全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只是在这恐慌中，忍不住扯开嗓子嚎啕大哭。
“乖，别哭了，别哭了。”
有一个妇人，一手抱着自己的孩子，一手还得牵着自己年老的婆婆，速度根本快不起来。
一个不小心，被后方来的人群冲撞，怀抱中的孩子摔在地上，哭声更大。
“让让，让让啊，我的孩子，别踩到我的孩子。”
妇人只能放开老婆婆的手，弯腰去抱自己的孩子。
可这种时候，奔跑的人群怎么会顾忌到周围人的，拥挤中，有人踢了一脚，妇人就跪在了地上。
好在这也让她够到自己娃娃的襁褓。
她脸上刚露出笑意，脚踝上就被人重重踩踏。
“啊！”
骨头好像断了，疼得她又摔倒在地上。
隐约中，听到谁在说着对不起，可她抬头所见，就只是慌不择路的人群。
那些人好像没发现地上还有个女子，一心想要出去。
妇人几次想要挣扎起身，可总有谁的一脚，踩的她只能弓着身体，将自己的孩子护在自己的身下。
“阿红，阿红！”
这是年老的婆婆的喊声。
老婆婆被人带着往前，明明跳脚不便，看到自己媳妇此番场景，还是往这边走着。
“阿红，别怕，我来了。”
这一幕让妇人红了眼。
她额头不知道被谁踢了一脚，破了口子，血液还在流淌，遮住眼帘。
她只来得及看到婆婆被推搡着，也倒在了地上。
“婆婆！”
她喊着，心中绝望一片。
“来人啊，救救我，救救我们啊。”
哀戚的哭喊消弭在一声声刺耳的尖叫声。
脑袋被死死踩在地上，阿红也只能撑着腰部，跪在地上，给孩子有一片喘息的空间。
谁人的脚，再度落在她的腰部。
骨头在错位，腰身下塌，差点压住自己的孩子。
阿红分不清自己脸上的是血液还是泪水，她强忍着痛苦，一次次被踩下，然后再撑起来。
她不能倒下，不能倒下啊。
她得保护孩子。
对，孩子，孩子得活着！
眼前晕黑的阿红胡乱的想着，整个人的神思却逐渐沉于黑暗中。
然后，她听到了细微的声音。
像是记忆中冬日的雪，带着寒凉和清冷。
又如春日旭阳，暖住了她的脸颊。
有人捧起了她的脸。
她艰难抬头，眼帘颤动，被血色遮掩的眸子里，见到了一个小姑娘的身影。
“我在，别怕。”
小姑娘的声音很轻，轻到阿红都觉得自己在做梦。
婆婆说，人死时，感觉就像是做梦，说不定还能梦到世间最美好的东西。
阿红想，这个小姑娘就是自己梦中的存在吧。
长得好看，声音好听，那双眼睛像自家娃娃，亮晶晶的，是天上的星星。
她的乖宝，长大后一定也会这么漂亮。
于是她傻傻的笑了。
“不怕，我不怕。”
她说，她不怕。
她若怕了，她的孩子怎么办啊。
然后她感觉到有一双手将她扶了起来，周围的嘈杂都消失了，剩下的是自己婆婆的声音。
“阿红，别怕，没事了，没事了，我们得救了。”
婆婆也死了吗。
阿红恍惚的想着，可人死了脑袋为什么还会疼啊。
“啊……”
直到一声婴儿啼哭，才彻底唤醒了阿红的神志。
她抬头，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已经到了城外，空旷的地方，还有人跑向更远的地方。
也有人在这里驻足，看着清台镇的方向，黯然神伤。
“婆婆，我怎么出来的？”
阿红问着，她不记得发生了什么，只记得自己看到了一个很漂亮的小娃娃。
“是小神仙救了我们。”
婆婆牵着阿红的袖子，让她看向某个方向。
那里一个小姑娘负手而立，静静看着这场混乱，一双眸子里仿佛承载着无尽的光亮，让人不敢直视。
可阿红总觉，那双眸子里，此刻是忧伤痛苦的。
“小神仙？”
她喃喃着，然后笑了。
是啊，那样的人儿，就该是落入凡尘的小神仙才对啊。
“还有多少人没出来？”
李岁岁自然看到了阿红的眼神，她想对对方笑笑，给予安慰，可她此刻笑不出来。
“还有……小半。”
身侧的顾少爷长身玉立，头发只是被简单束起放在伸手。
他的目光落在李岁岁的身上，也落在李岁岁的手背上。
那是她刚刚进去将阿红救出来时被伤到的。
所有人都在往外冲，可她偏要逆水行舟，只为几个不相干的人。
顾夷安读不懂自己心中此刻的情绪。
似痛，似怨，又死恨极了自己的无能为力。
那个在京城肆意潇洒，一句话就能让人屁滚尿流的顾少爷，在这里竟然当真和凡人无异。
“来不及了。”
城门大开，人头攒动，一堆人正在拥挤着想要出来。
原本幸运被挤出来，也有人被挤到后面苦苦哀嚎。
也在李岁岁这话落下的瞬间，有巨响从远处传来，如同惊雷坠落。
便在这一声后，清台镇中的地面开始抖动，一下下的，似是那翻滚不平的波涛。
顷刻间，房屋倒塌，哀鸿遍野。
“救命，救命啊！”
“我的腿，我的腿！”
“出去，快出去啊！”
一时间，李岁岁分不清这些声音自各方而来。
清台镇外围，自然也被地动影响，动静很大，不少人站不稳倒在地上。
好在四周空旷，没什么其余的危险。
有人抱头蹲在地上，也有人想要往远处跑，却将自己绊倒在地上摔了一嘴的血。
哭喊声早已经分不清男女老少。
在这人间悲色中，有一只手掌落在了李岁岁的脑袋上。
是谢师。
他的身边跟着面色苍白的楼娘。
“你已经做得很好了。”
谢师叹气。
谢家是漠叔亲自去的，他出来的早，两人都无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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