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小狗，小狗
虽然嘴里说着不在意，自己一个人自娱自乐也挺好，但是当晚上在朋友圈里刷出支研团其他人聚会的照片时，迟嘉榆还是小小的失落了一把。他给每个人都点了个赞，默默退出了朋友圈。
中秋节当天，迟嘉榆的计划依旧是睡到自然醒。只是原定计划里的“自然”应该是上午十点以后，结果他在上午六点半时被忘关的闹钟吵醒了。
在床上玩了一个小时的手机后，迟嘉榆终于躺不下去了，他换好衣服爬起来洗漱，思索多出来的一上午该做些什么。
昨天吹了海风，衣服上沾染了一点海边的潮湿味道。他最终决定还是先洗个衣服庆祝一下中秋节。青年哼着歌拎着衣服下了楼，在台阶上发现了两盒包装精美的月饼，礼盒上还各贴了一张小纸条，一张写着“迟”，另一张写着“林”。
这就是学校的月饼礼盒吗？迟嘉榆俯身拎起沉甸甸的礼盒放在洗衣台上，洗衣服的时候感觉自己更有劲了。
晾完衣服后，迟嘉榆把月饼礼盒拎回了宿舍里，顺便给林娜娜发了条留言告诉她学校发了两盒月饼，让她回岛后记得来自己宿舍拿。林娜娜大概仍然在睡梦中，没有第一时间回消息。于是迟嘉榆又翻了包饼干充当早餐，慢悠悠地边吃边等她回自己消息。
饼干吃到一半，门口响起了咚咚的敲门声，伴随着符大海标志性的爽朗笑声传入门内。
“小迟开门呐，叔给你送月饼来了！”
迟嘉榆停止了咀嚼，有些错愕地看着已经被他搁到柜子上的礼盒。如果符大海的月饼现在才送到，那早上放在台阶上还写了姓氏的那两盒月饼是谁送来的？
与此同时，林娜娜终于醒过来回复了他的消息。
nana·lin：“谭乐乐他妈妈早上给我发了消息，说让儿子拿了两盒月饼送给我们，已经放我们宿舍楼下了。”
nana·lin：“弟啊，你给人还回去吧，我刚上网查了一下，这月饼要八百多块钱一盒，我们收着不合适。”
迟嘉榆一个趔趄，手机差点滑了出去。
几分钟之后，迟嘉榆把学校工会发的月饼礼盒和谭家送的月饼礼盒摆在一起拍了张照。前者四四方方的普通盒子在后者豪华金的映衬下黯然失色，尤其是后者在盒身上介绍本盒内包含佛跳墙月饼、大红袍月饼、xo干贝月饼、鲍翅月饼、官燕冰皮月饼，迟嘉榆光是看着就有一种胆战心惊的感觉。
八百多的月饼，自己不配吃。迟嘉榆抹了把汗，拎起礼盒踏上了前往谭乐乐家的路。
花水岛不大，路线规划也很清晰，来去笔直两条路，迟嘉榆依靠路牌就轻松地找到了谭乐乐家所在的弄堂。谭乐乐家是弄堂最里面那一户，迟嘉榆穿行过整个弄堂，沿途收获了坐在门口乘凉的老太太们无数好奇探究的目光。
在门前站定，迟嘉榆整理了一下t恤下摆轻轻叩响大门。
咚咚——
几分钟后，迟嘉榆再次整理了一下衣角，轻轻叩响了大门。
咚咚——
又几分钟后，迟嘉榆……
迟嘉榆正打算敲第四次，巷尾倒数第二家门口坐着的老太看不下去了。她用带着当地方言口音的普通话对迟嘉榆说：“小后生，莫敲了，伊不会来开门的。”
迟嘉榆收回手，有些郁闷地看向老太太：“您怎么知道？”
“这个点么，伊在直播的呀。”老太太乐呵呵地从口袋里摸出了一台簇簇新的手机，熟练地打开了某个短视频app，花水仙女阿美立刻映入眼帘。
花水仙女阿美今天换了件白色的影楼古装，怀里还抱了个白绒绒的东西，正对着镜头深情吟唱《水调歌头》——当然，依旧是放着曲子对着镜头假唱的。
弹幕上有人在嘲讽她假唱，也有夸主播漂亮的，还有趁机卖减肥药的，什么人都有，非常热闹。仙女阿美时不时要停下唱歌感谢一下打赏礼物的观众，顺便替她摆在镜头前的一款饮料打广告。
“伊真人没那么好看哦，”老太太缺了两颗门牙，瘪着嘴巴笑道，“美颜开着的。”
她退出直播间，熟练地打开前置镜头对准自己，屏幕里出现的不再是一个满脸皱纹的老太太，而是一个唇红齿白，柳眉杏眼的古典美人。老太太摸了摸自己的脸颊：“现在的手机是好哦。”
迟嘉榆被屏幕上的画面震撼得久久说不出话来，不知道得过多久才能把如此具有冲击力的画面消化下去。他坐在台阶上缓了一阵子，谭家的大门终于对他敞开了。
谭乐乐的小脑袋从门后探出来，见来人是迟嘉榆，圆溜溜的大眼睛睁得更大了：“迟老师！”然后压低声音小声道：“迟老师，我妈妈在直播呢。”
迟嘉榆笑了笑，摸了摸谭乐乐的脑袋：“没什么事。”他把两盒月饼递到小男孩跟前：“你的心意老师领了，礼盒收回去吧。”
谭乐乐的手嗖的一下背到了身后不肯去接：“不行，你不拿妈妈生气会揍我的。”
迟嘉榆见他不肯收，干脆直接把礼盒放在了地上，转身往回跑。
“迟老师！”
还没等他跑出弄堂，后面传来了一个女人的呼喊声。
迟嘉榆停下脚步转过头去，看到一个穿着白色古装的女人正拎着两个礼盒跑来，很快就跑到了自己跟前。
仙女阿美重新把礼盒塞给迟嘉榆：“我家乐乐性子淘，平日里害您和林老师多费心了，这是一点小心意，还请您不要客气，千万要收下。”
迟嘉榆握紧了拳头丝毫不敢懈怠：“关爱学生是我们应该做的，这个月饼太贵重了，我们不能收。”
“这些都是厂家直接寄给我的，没花几个钱，”仙女阿美说，“您就收下吧！”
迟嘉榆哪里敢收，吓得连连后退：“不用了不用了，我不爱吃月饼！把好吃的留给有需要的人！”
两个人一个一定要送，另一个坚决不收，在弄堂口进行着极限拉扯。
最终打破僵局的人是谭乐乐。抱着手机的小男孩从家门口飞快地冲出来，一边跑一边大喊道：“妈妈！隔壁工会的伤心女人花音浪值已经超过你了！”
一听音浪值被人超过，仙女阿美不再和迟嘉榆拉扯，只能拿着礼盒重新跑回家去。
困扰了半个上午的事情就在这样哭笑不得的情况下被解决了，迟嘉榆揪着领口给自己扇了扇风，后知后觉地感受到背后已被汗濡湿了一大片。
大汗淋漓的迟嘉榆顶着烈日回到了学校里，特地栓上了大门防止谭乐乐再偷偷潜入给自己送月饼礼盒。
拉扯推拒这么久，迟嘉榆原计划出门的心思也淡了，他去水房接水冲了个澡，往床上一躺，继续完成上午没有完成的自然醒大业。
一觉睡醒已是红日西沉，迟嘉榆昏昏沉沉地往窗外看，正巧赶上落日与初月一齐在天际晃悠，一片胭脂色铺在浅淡的云层间，有一种言语难以形容的美。他下了床，走到窗边静静地欣赏了一会儿，等到天上只剩下孤零零的月亮了，才恋恋不舍地收回目光。
学校发的月饼礼盒口味还算正常，迟嘉榆挑了两枚莲蓉蛋黄口味的月饼，捧着盒子准备去操场一边赏月一边吃月饼。路过宿璟的宿舍门口时，他意外地发现宿舍的门竟然开着，宿璟正坐在书桌前看书。
台灯给青年的侧脸镀上了一层柔和的暖光，也让他看起来不再那么难以接近了。
迟嘉榆犹豫几秒，还是开口和人打了招呼：“宿主任……您从家里回来了？”
宿璟放下书，回头便看到了傻呆呆站在门口的迟嘉榆。他颔首应了一声，似是要继续往下阅读。
迟嘉榆看了看自己手里的月饼，出于礼貌，还是决定随便地邀请一下对方：“我要去操场上赏月吃月饼，您……要一起吗？”
宿璟摸向书的手缓了缓，像是在思考迟嘉榆的提议。
片刻后，高大的青年从座位上起身，关掉了房间里唯一的光源。
“走吧。”宿璟走到迟嘉榆身旁，不忘拎起自己放在墙边的袋子。
“那就……”已经做好准备被拒绝的迟嘉榆话说到一半，才意识到自己得到了一个意料之外的答案，赶紧把话头拽回来，“……那就走吧。”
一直走到操场上，迟嘉榆还是忍不住偷偷瞄了一眼身边的人，试图从他眼神中看出一点被绑架或是夺舍的痕迹。
宿璟从食堂里找出了两把折叠椅，迟嘉榆赶紧将两把椅子从他手里接了过来：“主任，我来搬吧！”他在操场上瞄了一圈，视线定格在东边角落的大榕树下：“我们去大榕树下面赏月好不好？”
看着迟嘉榆湿漉漉的眼神，宿璟突兀地想起了很多年前符大海偷偷养在学校后门的一只小狗，每当它想吃香肠的时候，都会用这种眼神盯着路过的小朋友。大部分孩童都是没有抵抗力的，会心软软地省下一点零花钱买一根香肠喂小狗。
宿璟不在大部分的范围里。
因为他会把自己所有的零花钱都省下来，给小狗买很多很多的香肠。
“好不好？”眼前的青年又问了一遍。
宿璟回过神来，他敛下莫名浮现的记忆，喉头翻滚，大步走到了榕树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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