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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第33章


连原县位于临秋台正南方,正南这词听得近,实则不已。连原县离都城是近的,可离临秋台可远得很。

        从云剑宗到临秋台是三百多里远,可从临秋台到连原县,该说也有十万八千里了,若是那齐天大圣到来,还能翻个筋斗跑上一趟。

        只是可惜,他们虽然修道,却没那个本事,这样远的路,只能靠马或驴驮着自己去。

        前往连原县的路与去临秋台的路不同,这一路他们定是要路过不少城镇,好些路都是官道,好些镇子也有兵将把守,若运气不好,还会遇上嫌犯逃狱,进一座城就要排着队等待搜查,还得问清他们从何地来,上一次停留的地方是在何处。

        若他们从山间野道来,衙役、士兵一见他们鞋底的泥土便会知道不简单,不等他们回答,指不定就要把人先关押起来,那时可就麻烦了。

        不过这都是后话,当下最重要的,自然是马匹。

        千里远的路程,总不能真走着去。

        可买下一匹马,价钱不低。

        许遂行掏了掏乾坤袋里的银子,一叹:“我去摆摊给人算命吧。”

        “算命做什么?”

        “没钱买马。我给人看几天手相,然后问问可否有人被鬼怪缠绕,替他们解决了问题,得了银子,再加上先前有的,我们就能买马了。”

        段山柏抿抿唇,失笑道:“虽然我很想同你多待些时日,可我更忍受不了你要在大街上承受烈日照耀这买两匹马的银子,还是由我来付。”

        许遂行当机立断的拒绝:“不成。”

        这一路上,无论是吃喝、住宿、衣裳还是马和马车,段山柏出的银子已经够多了。虽然从前关系极深,可他总不能让段山柏在他这一直当冤大头。

        段山柏知道他在想什么,转言就道:“就当是你借我的,以后得还。”

        这注意倒是不坏。

        许遂行问:“那两匹马,要多少银子?”

        “七十两。”

        “七十两?”许遂行一惊,两匹马就得七十两,那先前在塔头村丢的了那两匹,大约也是差不多的价钱了。

        他在心底暗暗计算,最后才开口说:“这样,要到连原县还有些距离,最少也得走上半个多月。这段时日里,我们每到一个地方就停一日或半日,我花停留的时间给人看看手相算算命能赚一些,再加上我袋里的,总能先还你十几两。”

        谁知段山柏一口回绝了,“我兜里还有几百两银子,你那七十两的我可还不在意。路上你也别想着挣银子,乾坤袋里的银子就留着买吃的吧。你若是路上馋了,想吃一串糖葫芦,结果连几文钱都摸不出来,那旁人如何看你,是吧?”

        “我总不能”

        “再说了,若你帮的人又是有贺秋眉那样的情况,你再次陷入困境,而我无法相助,该如何是好?”

        “可”

        “别可是了,方才路上我已经看好了马,现在就去买,你们在这等我。”

        段山柏不给许遂行发言的机会,打断后十分干脆地转了身,他背影看着沉稳,脚步却极快,像是怕被许遂行追上,非要和他论个清似的。

        而后头许遂行并无此想法,只能无奈长叹,满脑子思考着要怎么还上他这七十两银子。

        未免路遇恶鬼突袭,在段山柏牵着马匹回来后,许遂行先同他讨了一颗丹药。

        丹药入口即化,段山柏想着他需要水咽药,才递出去水壶,就看见许遂行有了一个吞咽的动作,他顿时就明白了水没有作用。

        但许遂行给足了他面子,接过水壶后饮下一点,还回去后自然牵过其中一匹花纹像奶牛一样、棕白相间的马,嘟囔了一句“好像北地的奶牛”。

        段山柏把雀儿抱上许遂行所牵的马匹上,好奇道:“你还去过北地?那可远了。”

        “没去过。”看雀儿固定住了,许遂行一用劲,翻身上马,“儿时随师傅下山,在一个县里见过,那人说是来自北地的奶牛,途径那县子,正好给当地人开开眼。我也就那回见过一次。”

        段山柏没见过奶牛,便问:“奶牛也是同这马生的一样?”

        那马似是不满,重重一呼气,马蹄在黄沙地上忿忿踩上计较。

        许遂行牵紧马绳,生怕这马会不受控地狂奔起来,“马与牛怎能一样?那奶牛还是牛的模样,只不过身上皮毛不是黄牛那样的褐棕色,而是通体的黑,身上点缀着白块儿我猜他这名字,也同身上白块儿有关。”

        段山柏上了马,骑马走到许遂行的马身旁,俯身摸了摸那匹棕白相间的马:“那我倒可以给他取名叫‘奶牛马’了。”

        “倒也可以。”许遂行没有反驳,应着这意思点了头,“我们要往哪走?”

        段山柏牵着马绳,给马掉了个头,面向南方:“你跟我走,准没错。”

        许遂行便也调转了马头,“若走错了,唯你是问。”

        雀儿也来凑热闹:“若走错了,我要化成大鹏,把你叼得远远的!”

        段山柏“哼”一声:“你与大鹏都不是同一品种,真是异想天开。”

        雀儿气不过来,张口就是骂娘,好在许遂行及时捂住了他的嘴巴,才没让那些污言秽语走街串巷地传。

        许遂行加了点速,奔至镇子大门外停下,他没等段山柏太久,那个黑色的身影便赶来了。

        段山柏还喘着气,许遂行已经打量着他与雀儿了。

        “遂行哥”

        “我们要一道走,你俩可就别这样仇视对方了,特别是雀儿,我若没有捂住你的嘴,你又要说些什么脏词,也不瞧瞧身旁有无孩童,免得教坏孩子。”许遂行点名了雀儿后,望向段山柏,“你也是,你老招惹我也就罢了,雀儿你可别逗弄,他是个暴脾气,一点就炸,你还三番五次地去点,你挨了雀儿的骂,纯属是活该。”

        一人一鸟被训得没能出声。

        “但我知道你们不一定能改,因此也不强求。”许遂行放松他们吊着的心,“这一路少些矛盾就好,我可不想一半时间赶路,一半时间哄人,若有了矛盾,你俩自行解决。”

        话音落后,段山柏与雀儿四目相对,原本争锋相对的气息变得柔和,双方居然同时露出一个掩盖着嫌色的笑容,瞧着十分和善。

        “和平共处?”段山柏率先提出。

        “和平共处。”团子般的雀儿伸出手,勉勉强强答应道。

        也就十天半个月,他俩,暂且忍一忍吧。

        前行之路不仅只有山道、平地,河流也是其中不可避免的一段路程。

        所遇之河并非那种只至小腿的溪河,而是足以淹死人的扩江长河。

        但总有法子过河,选择有两种,一是最简单不过的,给河边船家一笔银子,让他连人带马载运过去;二则骑马绕路,走至十几里外的大桥,那是省钱却费时的路。

        许遂行不用看乾坤袋,就知道自己的银子所剩无几。刚决定要省钱、绕路走桥,就看见段山柏把银子塞入了其中一位船家的手中,完成了交易。

        雀儿近日不知着了什么魔,自打与段山柏和平共处后,许多事都开始顺着他的意思走,就譬如此刻,他见段山柏给了银子,就牵着两匹马走向船家,伸出奶呼呼的小手,把马绳递给了船家。

        两个败家玩意。

        许遂行最终还是同他们上了船。

        那是一辆顺道要到对岸去的货船,若换做一般的小船,可载不上那两匹半人多高的马。

        船舱极闷,许遂行站在船板上吹河风,段山柏和雀儿找了间房间,已经在里头呼呼大睡起来。

        俩人是真的和平共处了。

        正被河风吹得舒服,一个步履蹒跚的老人从船舱里出来,见他白衣加身,气质非凡,又见他身后背一柄长剑,大概是猜出了他的身份。

        那老爷子走到他身旁,看着远方被雾气藏匿了大半的青山,喃喃自语:“唉,又要过这晦气的山道。”

        这话果然是吸引了许遂行的注意,他见老爷子四周除他之外没有旁人,便知道他是要用此话带起话题,于是应着问:“老人家,何来晦气一说?”

        “我见你背着一柄长剑,长剑上还系着有宗纹木珠,想必小友一定是哪门哪宗的弟子。”那老爷子点评一番,又转向前方,向高山指去,说:“就那座山下的山道,是行商必经之路,我们运粮,就常走这条道。”

        许遂行“噢”一声回应,又听他继续说:“只是那青山之上,妖邪诸多,每每经过,都要丢好大一部分的东西,有时是粮食,有时则是金银财宝不过,他们未伤过任何一人的性命,也不知是心存善念,还是得了财物对别的就不在乎了。”

        说起关于妖邪的东西,许遂行大概就猜到此人目的为何,但还是明知故问:“老人家为何与我说这些?”

        “我见小友你一身正气,又是修道之人,就没忍住想来与道长小小的请求一番譬如斩杀这青山上的妖魔邪祟。”

        “与我有什么好处吗?”

        那老爷子思考一番:“我可为道长付来去的船费,还把那些妖邪本该夺走的财物分道长一部分,以作报酬。”

        许遂行并未看向老爷子,目光还落在远处云雾青山上,想起来那回因为不给黄鼠狼而诓骗他的那人。那人也是个商人,这老爷子也是商人,他能看出,这老爷子可比那鸡舍老板要会忽悠人得多。

        再者,既然那山上妖邪未害过人性命,他为何要惹是生非,故意去灭那一山的妖邪?而且他还得往连原县去,根本没功夫为这商人做事。

        他只轻笑一声,当即拒了老爷子,表示自己不缺那点银子,不打算做这吃力不讨好的事儿,还要请那老爷子另请他人,老爷子只能遗憾走开。

        半个时辰后过了河,两匹马被陆续牵下船,段山柏与雀儿也从船舱中走出,跑到岸上与许遂行汇合。

        走近后他们一句话没说,段山柏打开了他那乾坤袋,伸着手掌往里探,握着拳头往外抽,靠近许遂行,就去揪他的乾坤袋。

        “你干嘛?”许遂行急忙避开,捂住乾坤袋,惊恐道。

        段山柏抓着一手的银子,又一次靠近了他:“心里没底,袋里总要有,袋里有了,心里的底就有了。”

        许遂行不太明白,段山柏挑明道:“有了,才能说自己是不缺银子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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